夫妻树
文/郭天杰
操场西部有两棵杨树，相伴而生，比肩而长。人们称它们为“夫妻树”。较大的那棵算是“夫”，较小的一棵就是“妻”了。 这里原有几排杨树。改建操场时，本来打算全部放掉；当伐到最后两棵时，有人建议：留下这两棵吧，学生上体育课累了休息时，也好有个歇凉处。校长采纳了建议，这两棵树才得以斧下逃生。因此，他们也算作“患难夫妻”了。 这两棵树，虽然高过数丈，粗过水桶，但论树龄才二十多岁，因此，还是一对“少年夫妻”。那夫树比妻树高出半头，一看就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。他的树干笔直，身躯壮硕，毅然挺立；树枝也都是直直的向上伸展着，绝无旁逸斜出，弯曲下坠，如男人青筋暴突的伸展着的手臂；树叶似乎比妻树的叶子大了一点，脉络清晰，线条分明，像男人棱角分明的脸。他的枝叶把妻树的枝叶遮盖了一些，似乎是有意呵护着自己的爱妻。而妻树则比夫树低了一些，娇小了一点，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美丽贤良的女子。树干微微的弯曲了一下，突出了女人柔美的曲线；树枝也向上伸展着，似乎弯出了一定的弧度，如伸展的玉臂；树叶形状圆滑，颜色亮丽，似乎翠绿里还透出了丝丝红润，如少妇带着羞涩的脸。她身子向丈夫斜倚着，表现出温柔贤淑和默默的情意。两棵树的身躯微微倾斜着，树枝交错着，树叶摩挲着，相互依偎，耳鬓厮磨，情意绵绵。两棵树的树枝紧挨着，交错着，像是长在一起的，有人说这是“结成连理”；有一年，从树旁挖下水道，看到一棵树的根竟穿过另一棵树的根，并缠绕在一起，有人说这是“夫妻同心”。 这两棵树最快乐的时候是春天。杨树吐出长絮，这是他们长出的头发，小鸟帮他们梳成辫子；树叶长出来了，这是上苍赐给他们的布料，春风为他们裁出了衣裙。树叶泛着红色，仿佛他们双颊现出的红晕；树叶闪着亮光，像是他们默默含情的眼睛；杨树飘起了白絮，轻轻的，柔柔的，那是他们结婚纪念日上撒下的礼花。起风了，这两棵树树枝翩翩起舞，树叶也“沙拉拉”地唱起了歌，这不正是夫妻共舞，夫唱妇随吗？下雨了，他们通体都是湿湿的，润润的，亮亮的，这正好让这对夫妻痛痛快快地洗了个“家庭淋浴”；树叶上挂满了水珠，银光闪闪，晶莹剔透，这是老天送给他们的华贵饰物。小鸟也飞来了，杨树夫妻敞开怀抱，不住地点头欢迎；鸟夫妻们在树上垒窝、生子，整天“叽叽喳喳”地说着情话，“啁啁啾啾”地唱着情歌，使这个家庭充满了生机和欢乐。 夏天来了，夫妻树更是枝叶繁茂，衣着靓丽。他们撑起一把（合二为一）巨伞，挡住了毒热的阳光，遮下一片阴凉。在操场上玩累的孩子们，在这片树荫下，嬉戏、说笑、看书、小憩，显得是那样的舒坦惬意；假日里，老师们在树下休息、闲谈、品茶、对弈，又显得是那么的闲适和快乐。看着人们在他们的怀抱里这么快乐，夫妻树抖动着枝叶，会心的笑了。 夏日的白天，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。这里天天都在开演唱会：知了做领唱，小鸟来合唱，树叶和着弦：“知了，知了，”“啁啁，啾啾，”“沙拉，沙拉，”……这里成了一个俱乐部，成了一片欢乐的小天地了。——树夫妻是喜欢热闹的，你看，他们也扭动身躯在翩翩起舞呢！待到夜里，小鸟和知了都睡熟了，人们也进入了梦乡，万籁俱寂，四野阒然。这才是这对夫妻谈情说爱的时候。你看，在淡淡的月光下，他们相依相偎，耳鬓厮磨；你听，在习习的凉风中，他们卿卿喔喔，情意绵绵…… 暴风雨来了，树夫妻相互搀扶，合力抗争。多少次狂风凶狠地摁下他们的头，扭曲他们的腰，但他们毫不屈服，倔强地直起腰身，昂起头颅；多少次暴雨残暴地抽打着他们的身体，但他们抖抖身子，毅然坚强的站立着。狂风吹折了“夫”树的一根树枝，耷拉在“妻”树的身上，“妻”树的枝叶轻轻地在伤口处摩挲着。仿佛是受伤的丈夫躺在妻子的怀抱里，温柔的妻子轻轻地抚摸着伤口，为他疗伤，悄悄地在安慰他。 秋天到了，夫妻树悄悄地脱下了衣服。——没有什么可惜的，因为他们知道，这是他们生命过程中必要的牺牲，况且，来年春天，他们又会穿上更漂亮的新衣。 在寒冷的冬日里，他们相互搀扶着，彼此鼓励着，顽强地与风霜冰雪搏斗着。他们坚信：寒冬过后必将是明媚的春天！ 春天到来了，夫妻树新的生活又开始了。 就这样，这一对树夫妻相扶相持恩恩爱爱了好多年。 有一年，新来的校长嫌“夫”树长得太靠边了，影响了学生活动，就下令把他锯掉了。但奇怪的是，这一年，“妻”树从干到枝都不知因由的往外浸水，经常全身湿漉漉，水淋淋的，有人说，这是悲极而泣；树叶也不见了往年的青翠繁茂，黄黄的，疏疏的，有人说，这是痛极而病；一年后，“妻”树便不明不白的枯死，有人说，这是为夫殉情。 看到这情形，校长不禁愕然：难道这真是一对有灵性的“夫妻树”？ 二O O六年十月
作者简介：
郭天杰，镇平县教师进修学校数学高级教师(已退休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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